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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應對塑化劑選擇“循規蹈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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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記者劉斌南方周末實習生張靜雯 “我們的稽查到了尾聲,已經沒有什麼新的案例出來了。”2011年6月21日,在台灣“衛生署”舉行的“食品安全會議”間歇,“衛生署”食品藥物管理局食品組長蔡淑貞對南方周末記者說,“等這兩天的會議開完,各個部門就回到正常的檢測機制”。“不過,行政院院長要求我們每個月召開一次食品安全會議。”蔡淑貞說。 現在民衆最為關心的“受污染産品目錄”,會在台灣“衛生署”食品藥物管理局網站上定時更新。“下午三點半到四點之間在網站上更新,當天新發現的産品,會用紅色標注。”蔡淑貞說,“比如6月20日就新增加了‘大湖草莓農場綜合果茶’,它的字型是很鮮明的紅色。”不只是産品,對於食品生産廠家的追查情況,網站上也每日公佈。 自2011年5月23日台灣爆發“塑化劑危機”以來,對於台灣食品衛生監管部門來說,過去的這一月可謂是考驗。如今,“考試”似將落幕,台灣行政當局過關了嗎? 為什麼沒人辭職? 塑化劑危機爆發四天后,台灣“衛生署”食品藥物管理局食品組長蔡淑貞面對媒體時,哽咽了。她說,待事件告一段落後,准備辭去食品組長一職,以示負責與歉意。 毫無疑問,塑化劑事件在台灣是史無前例的風暴。讓人意外的是,在巨大的行政問責壓力下,目前除了蔡淑貞有意辭職外,無論是地方行政首腦,還是涉及食品監管的“衛生署”、“環保署”負責人,均無人引咎辭職———因為他們本無責任,完全是“依法行政”。 台灣有兩類公務員,一類是政務類公務員,由選舉産生,比如各個行政機構的一把手;另一類是常任公務員,包括副職首長和其下的官員,發現塑化劑“驚天陷阱”的楊技正也在此列。“技正”是台灣地區公務員的專用稱呼,相當於大陸的總工程師。今年3月,她在給某公司益生菌做例行稽查檢測時,意外發現了異常。 按照台灣的行政體制,從第一綫承辦人,到往上的二級主管,再往上的一級主管如處長或局長,都有嚴格的彙報程序,法律規定異常嚴明:一個公文需要逐層批復,若其中一個環節想要徇私也很難通過———因為誰也不願意承擔法律責任。“假如你一定要堅持的話,經常會碰到底層小職員會向媒體走漏消息,或者向民意代表訴苦,這都有可能。”台北大學教授鄭又平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塑化劑危機爆發後,政府最讓人詬病的就在於“衛生署”從發現塑化劑到公佈之日拖延了一個半月之久。民進黨發布的民意調查就顯示,有58.1%的民衆認為“衛生署”延誤公佈,致使民衆多食用二個月的塑化劑,只有33.6%的人認為這樣是謹慎小心的做法。 不過在北京大學政治發展與政府管理研究所副研究員、全國台灣研究會個人會員王大鵬看來,塑化劑風暴是“發現的危機”不是“發生的危機”。“就是說,塑化劑的添加並非是最近才發生的事件,而是已經延續了差不多30年,甚至可能更長的時間,只是最近才被檢查機關發現。”“法無明文不為罪,現行的規定並沒有檢查塑化劑這一條,長時間以來公務員都是在執行現行的法規,因此並無行政責任。”他說。 這與台灣地區當年的“八掌溪事件”完全不同。2000年7月22日,台灣嘉義縣4名工人在番路鄉八掌溪河床上遭洪水圍困,苦等救援不至,最後不幸被洪水沖走身亡。此事件暴露出救援系統存在巨大疏漏,讓剛當上“總統”的陳水扁兩度道歉,“行政院”副院長游錫堃更是因此辭職。 當時是程序出了問題,現在若按照法規追責各相關官員並無問題,由此官員當然無需去職。 “技術化”行政應對危機 雖然台灣民衆抱怨政府的動作慢了,不過總體評價還是認為在應對此次塑化劑風暴時,台灣行政部門尚算各司其職,有條不紊。無論是行政首長還是普通工作人員,每天該幹什麼早前已有一套法定流程。 在危機爆發之初,“環保署”、“衛生署”、“法務部”依舊按照各自法定處理程序運行,只是在危機擴大後,馬英九才要求提升到“行政院副院長層級”。 與大陸的反應機制類似,危機發生後,每天早上8點,食品藥物管理局會準點舉行稽查産品進度和政策問題的專案小組會議。中午12點半,“衛生署長”則親自主持跨部門專案小組會議。到了每周四,則由“行政院副院長”召開一次聯席會議。 塑化劑危機越鬧越大,與媒體的窮追猛打密不可分。蔡淑貞說,越是危機時刻,政府的信息應該越透明,“媒體只要有任何電話來,我們會馬上回應,就算是半夜12點,我們都會回答”。 每天“衛生署”發布新聞的時候,“環保署”也會派人參加。“可能問到環保署的哪一個部門,我們就派這個部門的人去會場,隨時回答記者的提問。”台灣“環保署”環境衛生及毒物管理處毒物管理科簡任技正陳淑琳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除了新聞發布有跨部門的協調外,在污染品處理時,職責不同的機構也有一套流暢的處理機制。陳淑琳向南方周末記者介紹,“環保署”的角色是協助“衛生署”,追查塑化劑的來源。“衛生署”要求下架的食品下架之後,“環保署”利用工業區的污水處理中心、25個焚化場,監督整個處理過程。“如果出了問題的果汁隨便亂倒會再次污染,讓工廠去倒也不放心,因為無法知道他們是不是確實去做。”她說。 在法規層面,修改塑化劑的使用規範也有嚴明的程序遵循。按照以往規定,DEHP是一種普遍用於塑膠材料的塑化劑,已被“環保署”公告為第四類毒性化學物質。塑化劑危機爆發後,“環保署”馬上召開毒物諮詢管理會議,討論塑化劑要不要提高管理的層級。6月1日,參加會議的委員非常贊同提升層級,隨後就向“環保署”正式提出了建議。“按照工作程序首先要向台灣民衆預告,然後再召開一個公聽會,還有才是政府部門的協商會。”陳淑琳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如果討論後大家有共識,沒有人堅決反對,我們就會正式把它變成我們毒化物第一類或者第二類來管理。”對於那些違規的廠家,處罸仍然要“依法”,要想加大力度則必須“修法”。國民黨佔據主要席次的“立法院”也已經通過《食品衛生管理法》部分條文修正案,未來只要業者違法在食品添加物製造、加工、販賣有毒及有害人體健康食品者,罸金將從現行30萬元上限大幅提高至600萬元。修正案還加重了過失犯的刑期,從過去的6個月延長至一年以下有期徒刑。 被質疑的馬英九 不是沒有質疑聲,不過這主要針對的是台灣的最高領導人而不是行政體系。台北大學教授鄭又平就認為,馬英九並不夠果決,“整個行政體系,還局限在技術性地處理危機的手法裏面”。 相較於馬英九,現在很多台灣人開始懷念蔣經國。當年在處理戴奧辛劇毒試劑時,蔣經國用鐵腕應對,不光重懲相關人員,更公開宣誓,所有民衆的補償,由政府一肩扛起。“政治家應該大開大合、創造先例、端正風氣”。台灣中國文化大學教授江岷欽認為,馬英九是典型的法匠性格,“綁手綁腳,畏首畏尾”。 馬英九早年學過法律,依法行政的理念自然根深蒂固,不像威權體制下的政治家雷厲風行。王大鵬研究發現,馬英九一直認為社會穩定源於法制,“當代民主社會中即使出現大的不公正、不正義時,也要靠法制,而不是一場運動”。 馬英九的法匠性格並非第一次閃現。2006年,施明德領導百萬紅衫軍圍攻“總統府”時,考慮到申請的場地時間已到,他們還打算讓同一陣營的台北市長馬英九“通融通融”。 馬英九不同意,時間一到他就派人驅散紅衫軍,他的理由很簡單———陳水扁腐敗就是違法,但不能用同樣違法的街頭暴力推翻他,失去了法制的台灣必然是萬劫不復。 雖然台灣民衆基本認可行政當局的危機反應成效,但是,作為在野黨的民進黨仍持批評態度:比如批評“行政院”事件處理的跨部會小組,一開始由“衛生署”主持而非位階更高且兼任消保會主委的副院長陳沖負責,導致橫向整合與聯繫效果大打折扣。“民進黨站出來批評是對的,媒體和議員需要跟進監督,這是正常的事情。”王大鵬說。 民進黨籍“立委”高志鵬已經提議倒閣,但是“因為民進黨在立法院不占多數,我們只有33席,還差5席”。在江岷欽看來,塑化劑危機已經給馬英九造成了“統治危機”。“他政治敏感度不深。現在,很多孩子的家長,因為塑化劑的事,都決定不把票投給馬英九。”江說。 民進黨靠街頭政治起家,對於選民的支持算得更精準,“陳水扁一個眼神、一句話會不會影響百分點都要考慮在內。”王大鵬對南方周末記者說,“但是馬英九不一樣,他是法律人,認為處理塑化劑危機就是‘行政院’做的事。”6月19日,距離危機爆發不足一個月,馬英九沒有改變計劃,還是對外公佈了“行政院長”吳敦義作為他的搭檔,角逐下屆“總統”。雖然輿論對馬英九有所質疑,不過民調結果顯示,馬的支持度小幅攀升,超過民進黨的參選人蔡英文4.9個百分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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